欠你一場煙火(134)
開學第四天我充滿回憶,連晚自習下課后薅起暖壺奔向水房接熱水的時候雙腿都跑出風聲,口哨吹得韻律十足。舍長劉大江說我能和才貌俱佳的姜紙月成為同桌簡直就是艷福不淺。我不去辯駁,對于我來說那根本不算什么艷福不淺,簡直就是洪福齊天,如果沒有遇見姜紙月,也許現(xiàn)在或者以后,我都在鄉(xiāng)村的荒野里心無旁騖地玩兒泥巴,垂著頭把自己所有的人生光陰埋進泥土,祈禱能長出金色的稻穗來,按照我爹的叮囑去給谷倉墻壁上供奉的“胡黃二仙”按時上香,秋風起時把稻穗攬入臂彎然后揮刀割斷,在月光下忍著筋骨酸痛沉沉睡去,等到冬季萬物靜默,雪片息寧,領著幾條狗在野地里追攆兔子,周而復始的隨著季節(jié)奔走,把日子過成反復刷畫沒有新意的線。感謝姜紙月,也感謝李墨菊,感謝她并沒因為我的到來而讓姜紙月的人生軌跡出現(xiàn)彎折仇恨我。
很多人都在羨慕我,有人暗地里承諾要管我一個月的飯,條件簡單到只要我點一下頭離開現(xiàn)在的座位就可以。他們不知道這么多年丁一弦在他老爹的狠揍下練就成怎樣的又臭又硬,他們又怎么能明白這種看似誘人的交換條件再加上更多的籌碼也無法抵過姜紙月因我而來的堅決放棄。我很幸運,但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讓人唾棄的人。
宿舍門前的燈光萎縮成一小團昏黃,在這九月初的微涼夜晚,二百米的跑道上人影綽綽,看不清前面和后面都有誰,只有經(jīng)過宿舍前面的一小片燈光觸及的空地才能露出彼此的眉眼,微微浮蕩的灰塵鉆入鼻孔,我們邊跑邊笑,這是校園每一天最后的喧囂。
我早晨起床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發(fā)亮,學校的大門打開,我沿著街道向南奔跑,穿過沒有紅綠燈的路口,高高矮矮平房向南向西蔓延,大約過了十分鐘以后就是一片開闊的玉米地,觸手可及的的初秋時光慵懶鋪滿田野,道路下面的坡地長滿蒿草,我彎著腰在雙手支著膝蓋大口喘氣,這時候的我已經(jīng)汗透衣背,總有人陸續(xù)地跑過來,他們和我做著同樣的動作,我們彼此陌生,只是來自于同一個學校門口,幾乎都是毫無目的的奔跑消耗著身體里面因迅速長大而堆積如山的精力。當我重新走入校門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以后起床的學生們正端著臉盆走向水房。
我怎么去描繪這個伴隨我三年光陰的水房呢?在我的人生光陰里我從來沒有預見過這樣的一段經(jīng)歷,搞笑而難忘。在第開學一個早晨我慢吞吞地走進水房,里面一片人仰馬翻,高年級的學生們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根長短不一的軟管,管子一頭插在水龍頭上面,一頭叼在口里,狠命吸氣以至于雙頰塌陷,經(jīng)過幾秒鐘的奮力搏斗,水流才不緊不慢地淌進盆里,這樣妖魔化的取水方式我以前從未見過,我沒有吸水管,只好等人群將要散去才能把臉洗完,至于有足夠的水洗衣服簡直就是一種奢望。我問過班級里的女同學,她們水房也需要用水管吸水嗎?她們看我的眼神就像見到了外星人。每個周末我只能去食堂北面的老鐵井旁洗衣服,井水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兒,有時還能看見上面漂浮著帶有霉色的瓜子皮。李墨菊曾說過,周末休息的時候讓我一定去她那里吃飯,再把需要換洗的衣服也一并帶去,可我從來不曾去過,我不懷疑她邀請我的真誠,在我的心里,李墨蘭是我的親娘,雖然李墨菊是她的親妹妹,可那不是我的親姨,我不給任何人找麻煩,也許在李墨菊看來這是人為制造的隔閡,可我心無壓力。
姜紙月不知從哪里聽說我每天早晨都沿著街道向南奔跑,一直跑到人煙荒疏的城外,那丫頭第二天早早地在學校門口等我,一輛單車,一身運動服,樣子比我這潦草的野跑者正規(guī)多了。
“弦子哥,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可好?”
我能說不好嗎?全天下都知道姜紙月在我面前就是個妖精。
我在前面跑,姜紙月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踩著單車,一只手穩(wěn)住車把,另一只手竟然揮舞著一支柳條。
我停住腳步,對姜紙月說:“妹子,你把手里的柳條扔掉可好?我怎么感覺自己像一頭毛驢呢?”
姜紙月幾乎笑到身體失衡。
前面的某些景物緩撲過來,然后又在兩側飛快而過,這是奔跑時很讓人很享受的過程,但今天有姜紙月跟在后面,我感覺自己的腳步已經(jīng)徹底凌亂,還沒到達城市的邊緣就開始呼吸不暢。
“弦子哥,到前面的第一課樹下,如果我追不上你,我就天天給你帶早飯。”姜紙月在后面喊叫。
李墨菊讓我去她家里吃飯,我堅持自己的操守,姜紙月說給我?guī)г顼埼揖蜎]有底線。
早飯的動力讓我瞬間腳力蓬勃,鞋底幾乎能搓出火星。姜紙月仍然揮舞著柳條喊“嘚,嘚┄┄!蔽揖椭浪欢〞皇r機地算計我。(白城四中三班老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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